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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税解析

1994税改,“怎么评价都不过分”

发布者:     发布时间:2009-12-07     浏览次数:

  编者按:1993年12月15日,国务院发布《关于实行分税制财政管理体制的决定》。这项改革被称为“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、范围最广、内容最深刻”的一次税制改革。前不久,当时担任财政部副部长、曾参与改革调研决策过程的项怀诚接受资深媒体人马国川采访,讲述了分税制改革中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。
  1993年经济过热,中央派了13个部长到26个省市调查研究,部长们回来后写成了一个文件,当时写了13条,后来加了3条,形成了16条,这就是1993年的中共中央6号文件。这个文件非常重要,为经济体制改革打下了一个比较好的基础,对于分税制改革的展开起了非常大的作用。1993年下半年,我们几乎全部精力都扑到了分税制改革上。当时,财政部部长刘仲藜主持召开了一次体制改革座谈会,这次会议对统一思想非常有益,随后工商税制改革和分税制改革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。1993年下半年,无论财政部还是国家税务总局,办公楼晚上经常灯火通明。那一年,我们还开了很多座谈会,包括纳税人的、地方政府的、专家学者的、海外人士的,就工商税制改革和分税制改革听取各方面意见,这可能是历史上历次改革中听取意见最充分的一次了。
  1993年11月14日,中共第十四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通过《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》,其中提出,要积极推进财税体制改革,把现行地方财政包干制改为分税制,建立中央税收和地方税收体系。改革和完善税收制度,推行以增值税为主体的流转税制度。
  如果说,改革开放以前的30年是分权和集权不断进行博弈,那么到1993年提出分税制改革的时候,我们已经避开分权和集权的说法,提出了正确处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。
  当时的国务院常务副总理朱镕基亲自带队,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,带领相关部门的同志,先后走了13个省,面对面地算账,深入细致地做思想工作。每次去一般都是五六十人,最多的一次80多人。朱镕基说过,到地方去征求意见,核心问题是财政,所以他对财政部特别宽容,在严格控制随行人员的前提下,却对财政部网开一面,愿去几位就去几位。每次随行都不轻松,经常加班加点,有的时候通宵达旦,车轮大战。事后朱镕基同志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,那段日子是东奔西走,南征北战,苦口婆心,有时忍气吞声,有时软硬兼施。最后总算谈下来了。项怀诚说他自己掉了5斤肉。
  讨论中,财政部和朱镕基之间就以1993年为基期年的问题有争论。以1993年的财政收入为税收返还基数,是广东省汇报工作时提出的。后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研究决定,以1993年为税收返还基期年,这在当时是个非常大的政策。而当时,刘仲藜和项怀诚都不同意以1993年为基数。当然,财政部对于执行党中央的决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,财政部门比较务实,从技术操作层面考虑问题多一些。说白了,就是担心地方的数字弄虚作假,担心钱在1993年都收光了,都成了地方政府的基数了,以后年年要给。担心今年收入上去了,明年又下来了,无以为继怎么办?实际上,宣布以1993年为基数的当年,后几个月确实出现了一些异常情况,把死欠都收上来的,大量向银行贷款缴税的,甚至连倒闭的企业都把以前的税补齐了,凡此种种,造成了1993年后4个月财政收入大幅度增加。据1993年地方财政收入月报,这一年地方财政收入全年增长966.63亿元,增长率为40.2%,其中9月~12月地方财政收入增长756.95亿元,比上年同期分别增长了51.8%、62.5%、86.1%、121.3%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,确实也是反常的。对于这种现象,朱镕基也非常重视,那年第四季度,他曾布置多次检查,还制定出了凡违规操作不合理的基数可以扣除等政策。
  当时,我们最担心的是,以1993年为税收返还基期年,各地当年财政收入基数猛涨上去之后,对1994年的财政收入有影响。因此,1994年1月,项怀诚是忧心忡忡,寝不安席。到了1994年2月8日,1月份的财政收支报表出来了,1月份收入277亿元,比上年同期增长106亿元,增长62%,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速度!他高兴得不得了,一块石头落地了。财政收入数据显示,1994年每个月的财政收入都比上年同期增加,全年财政收入增加了869亿元,比上年增长20%,是历史上少有的。自1994年实施财政体制改革以来,到2007年的14年中,财政工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财政收入由1993年的4349亿元增加到2007年的51300亿元,14年平均年增3354亿元,平均年增长19.3%。这一切充分说明了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功不可没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这是一次广泛而深刻的改革,它奠定了中国特色财政改革的基础。
  现在回头再看当年财政部与朱镕基之间的争论,项怀诚说,对于以1993年为基期年的政策已经心悦诚服。这个政策说明,在推进重大财税改革时,必须要取得地方政府的强有力支持。这是必要的妥协,这个代价必须付出。这一让步争取了民心,统一了思想,保证了分税制改革的顺利推行。因为这场宏观经济体制改革如果进行不下去,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一句空话。朱镕基说过一句话:“对财税体制取得的成功,怎么评价都不过分。” 
 
    "再不改革,中央财政就会垮台!" 
   
    在1994年实行分税制改革之前,我国的财政已经非常脆弱,财政收入占GDP比重和中央财政收入占整个财政收入的比重迅速下降,中央财政陷入了严重危机,几乎难以为继。正是这种状况让党中央、国务院痛下决心,一场具有深远影响的分税制改革拉开序幕。
  分税制改革前,我国主要实行的财政体制是包干制。有大包干的,有小包干的;有分税包干的,有增长包干的。那么,什么叫做包干体制,怎么产生的包干体制?
  实际上包干体制是改革开放以后,为了解决激励机制不足、在没有完善的法制条件下产生的一种过渡办法。最早是从安徽省凤阳的小岗村开始的农村大包干,“交够了国家的,留够了集体的,最后都是你自己的”。后来就把这种包干的制度引进到企业里,在企业实行了各种各样的包干制度。很多人觉得包干的办法很好,也就引进到财政制度里。当时在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也有一个重大问题,就是怎样使地方政府尽可能地放心,实行包干制度是可以部分解决这个问题的。在体制多变的情况下,包干体制能够起到调动积极性的作用。但是它也有很大的局限性,表现在当时的财政收入上,即财政收入增长速度不是太快,中央财政增长的速度相对来说更慢。那个时候,一年财政收入能增加一二百亿就不错了。
  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是一个重要的目标。改革开放以后我们实行减税让利,把一部分财政收入有意识地让给企业,增加企业的活力。1980年~1990年,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增长率为9.5%,可是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却逐年下降,1979年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是28.4%,1980年就下降到25.7%,到1993年这一比重已经由28.4%下降到12.6%。在这段时间里一共下降了15.8%,大体上每年要下降1个百分点还要多。另一方面,在整个的财政分配中,中央财政的收入分配不占主导地位,中央财政不大能够监控地方政府和地方的收入。中央财政占全国财政收入的比重也呈现下降的趋势。1984年中央财政占整个财政收入的比重是41.5%,到了1993年比重下降到22%。是倒二八。所以中央财政的发言权就相对比较小。老百姓有一句话,就是喊鸡还要撒把米呢,你手里的钱都没有几个,你让人家听你的很难。钱不是万能的,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。政治上的权威如果没有经济的基础也是不行的。
  当时国门已经打开,项怀诚说他接触了很多人,也接触到中国台湾的专家,包括台湾的原“财政部长”陆润康。陆润康说,台湾的财政是“弱干强枝”,“中央”比较弱,地方比较强,整个台湾财政收入的90%是靠“台湾省”,我这个“部长”见了“台湾省”的财政厅长还要讨好他。
  项怀诚还到南斯拉夫考察,南斯拉夫当时有位副部长叫奥格奥夫斯基,是位经济学家。他说,南斯拉夫财政收入占国民收入比例太低了,只有11%,他担心国家要出事了。果然,不久南斯拉夫就出事了。
  当然,中国的情况与南斯拉夫不同。我们除了预算内收入以外,还有一部分预算外收入,以及一部分政府性收费。所以国家之间的比较要慎重。不管怎么说,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逐年下降,中央财政收入占全国财政收入的比例太低,财政部很窘迫啊。有人把中央财政叫做“悬崖边上的中央财政”,一碰就掉下去,如临深渊。由于中央财政收入严重不足,从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,甚至发生过两次中央财政向地方财政“借钱”,并且借而不还的事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在急呼缺钱:粮食收购财政亏损补贴资金不到位,重点建设资金不到位,很多重点建设卡着脖子,如铁路、港口、民航等。当时连某些中央机关都已经到了不借钱工资就发不出去的境地。当时财政部部长刘仲藜曾开玩笑讲,我现在背心都快给扒掉了。他三次找朱镕基副总理,希望他批条子向银行借钱,朱镕基不允许。包干的体制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候了。
  1993年7月23日,全国财政、税务工作会议召开。朱镕基副总理来到会场,对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说:“在现行体制下,中央财政十分困难,现在不改革,中央财政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,(如果这种情况发展下去)到不了2000年(中央财政)就会垮台!”
  (本版内容摘编自三联书店出版的《共和国部长访谈录》,作者:马国川) 
 
    改革:贯穿共和国财政六十年的主线
   
  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之前,中国的财政体制经过了多次调整和改革。新中国成立初期是个暂时阶段,财政收入主要是公粮,一切为了前线。1953年以后,政府的工作重点第一次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,财政处在建设阶段,即毛主席所说的“发展经济,保障供给”。一直到改革开放,财政基本上都是为了发展经济,保障供给。但是那时体制不好,GDP虽然增长很多,产品存量并不多,人民生活改善不多。中国经济走的是一条成本高、效益差的道路。
  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的30年时间里,财政体制变化偏多,缺乏稳定性,平均3年就要变一次财政体制。从实践来看,最短的财政体制只使用了1年,最长的财政体制也只不过五六年。其原因不是干部的问题,不是人的问题,是体制的问题,基本上是在分权和集权之间变化。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讲,是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博弈关系。
  其实,前30年财政体制改革的主线,就是寻找中央和地方之间一个合理的分权界限,每一个不同的时期都有它自己的特点,最后也没找到一个最好的办法,但是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。大体来说,解放以后,我们事实上是无可奈何地学习苏联,财政部也有苏联的顾问,苏联专家帮助中国建立苏联模式。同时,中国内部也在探索,陈云就对苏联的东西做了很多修改,不是完全照搬苏联的。财政改革前30年有过很多探索,包括分灶吃饭、包干制、总额分成,包括分税制改革,在前30年都搞过。
  由于条件不具备,这些改革都没有成功。但是不能否认,改革是60年财政政策的一个主线,不能说中国财政改革就是后30年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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